R# k$ H! I5 m7 c第二天醒来,吃过饭就赶到那个房间,大家都说最近手气背,好像每个人都输了不少钱。 0 k \$ F. f! O p. c( u v2 y0 g) m) g$ m" t
这个时候,几个不愿意玩扑克的就玩起了押宝。所谓押宝,就是庄家面前放一个本子或者白纸,他面前的代表1,天门的位置代表3,出门代表2,末门代表4;一根筷子折成4截,其中不刻记号代表4,刻一个坑代表1,刻两个坑代表2,刻三个坑代表3。玩的时候庄家把自己蒙在床单里,每次往一个空心玉米骨做成的小盒子里扔一根,让大家猜是几。庄家要选一个自己信任的人主持,负责维持秩序和分派赌注,并用喊话的方式告诉蒙在被单下的庄家场上的情况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23
押法很简单,散家猜庄家最可能出几、最不可能出几,就押最有可能出的那一门,也可以选择输哪一门。比如,散家认为庄家出的是3,最不可能出2,就可以押3输2;如果出1和4,庄家和散家都保本,赔率1∶1。散家也可以押两门输两门,赔率也是1∶1。如果散家押一门输两门,输了就是押上的那些钱,赢了可以得双倍。此外也可以押“古丁”,就是押一门输三门,赢钱庄家赔你三倍。庄家每次出3000元做底,散家3000元到顶。也有叫底,就是押其他散家都输的那一门,可以连庄家的底和桌面上散户的钱一起叫。赌注最高的时候,连同庄家3000的底和外面散户的注有好几万。; O% w. O. c+ }8 ?- ]+ R+ S, Y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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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个比方,我押3输1,下注3000元,另一家可以押1输任何三门,这样盘面上有庄家的底和我的钱,共6000元。如果别人也选择输1,押1输的可以继续加码。当赌注超过1万,庄家要打去十分之一的水钱。也就是说,散家想净得1万元,需要押上11000元,赢了庄家3000元归你,还有盘面上的其他散户的7000元,赢家1万封顶。如果输了,就要把零头也输进去。这些钱用作支付酒店的烟酒钱和房费。$ i1 L i6 n% e- w" H- P
' r1 Y5 {; L, E' Q- x! z押宝比拼的是胆量和智慧,在我们这里流行了很久。# x* V& u; ]& g$ y* w1 L7 T
: k' Z* s1 M2 U2 t/ V- G上午,大家都被这个局吸引过去,没有人玩扑克。由于人多,看庄的需要很好的场上维持能力,才能保持场上的平衡。 # s3 W' Z3 I* W7 D+ c+ ?3 n : m. j1 \0 i) P; _0 C中午,宝林拉我出去吃饭,兴奋地说:“我想下午坐庄,小三,你给我掌握台面,放心,你不用出一个钱,只要给我唱账。”看看四下没人,他压低声音说:“你得把谁押的大账告诉我。”很多时候,押宝就是庄家和连底带账都要的大散家之间比拼胆量和智力。+ _* W& S! C0 I" E3 @; G/ W
, I; l4 }1 p6 y忽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声,接着冲进来一群人,“JC,我们是JC!”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:JC?JC咋了,了不起啊。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,就被人一把按住,抬头一看才发现来的这伙人都穿着便装,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枪,五四、六四、微冲啥的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29
后来才知道,那是一次“严打”行动,好像叫“春雷行动”什么的。 2 c, m5 ?: F6 {7 z( _% m9 b1 C% T! g Q0 x" P6 @( f
当时我被要求双手抱着脑袋靠墙蹲着,然后有人搜身,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。现场乱哄哄的,JC的呵斥声,赌客的求饶声、申辩声,还有哭声,好一阵子。JC有条不紊地清点现场,收缴了桌面上所有筹码、钱,所有的台子当场就被砸了,木头碎片落得满地都是,我觉得赌桌里的机关他们没发现,因为那东西太不起眼了。) O. _; K x+ ^3 E/ _8 F& Y9 s
6 b+ v8 J: W2 c' v9 Q" |, j! d处理完物品,他们把参与Dubo的分成了两拨:赌客和DC的。我们都被要求抱着脑袋,不准互相说话。" a0 V% E% _/ a" N0 U2 c7 ^$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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趁着乱的时候我偷偷四下张望,发现大宾被分到了赌客里。他的身份极为隐蔽,即使场上的常客也都以为他也是一样来玩的。我看他的时候,他也正看着我,用眼神示意我,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。我立刻就懂了,进去啥也不能说,打死了也不能说! " m n* B9 V) E% @- @8 h 0 Q' Y @6 a2 f" |这里不但是牵涉到DC老板的利益,最最主要的,我如果都说了,会是个什么下场呢?这里面的利害我是知道的。 ! l+ P. H% b# q9 ~4 h 9 m- T. W; A, k% Q g- ^' Z乱了不知道多久,现场大概清理完了,我们排好队,裤腰带都被人拽走了,我一手提着裤子,一手抱在头上,被赶着往外走。到了外面,嚯,好多人,大都是穿制服的JC,由于是午夜,稀稀拉拉有些路过看热闹的,但都被隔得很远,还有很多辆警车。里面的人赌得忘乎所以,直到此刻才想起被抓的后果是很严重的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30
我们被分成好几拨分批装进了警车。 / p4 y5 I, }: S' U8 Y: k% j% Z0 X) d. i0 u7 o
在JC局里,我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雇佣的员工,什么也不知道,只是知道赌百家乐的规则,所以在那里主持台子。其他事情我都和JC说实话,在另一个城市如何嫌赚钱少才来DC打工的,我是跟着老板来到上海的,只管看台子,其他什么都不管。我还装可怜地跟JC说老板还欠着我的工资,那审我的JC斜着眼使劲瞅我,瞅得我一阵心慌,我觉得他肯定不信我说的话。 . B0 m1 K9 G! ? h/ ]+ Z 6 B+ a' O: A6 U+ J但是我心里明白,DC每个人的待遇只有几个核心的人才知道,DC的那几个老板不说,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别的什么的。这要说了,性质可就不仅仅是Dubo那么简单了,老板们比我更清楚其中的道道。我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,JC也无从追问。 - X; b$ J1 q' z/ ? f- z! F8 x3 t$ R/ m+ |2 Q+ w
JC问我:“一个月挣多少钱?” & @2 V6 G3 U. {' l; t. ~3 \( E* K( A5 e% G) ?" n+ M
我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,说:“不一定吧,看DC效益,赢了就多给些,输了就是给个千八百和基本生活费。” % P9 v! d* l, @2 q , V9 T4 J& g5 ~1 X3 J之后,再没人搭理我了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30
审讯完了,我被撂在那儿,不准睡觉,我瞪着眼睛熬到天亮。! J5 H( l/ w& [( m* M. d#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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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,我又被叫进去一个办公室里,问的还是那些问过的话,有专人记录,问过后让我看,按了手印,又把我带回原来的地方。大概10点多,宣布了对我的处罚结果:由于参与聚众Dubo,拘留15天,罚款5000元。 / U2 T/ i6 u5 T5 I- p! n4 X# Z$ C3 M( k( d! f9 N4 E1 k( e
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,进去后就一直没人和我提交罚款的事,直到拘留期满,大宾来接我,我才知道是他替我交了罚款。0 q9 J, d) X( M- h2 i. {( K* b. h9 a, W1 j
9 ~% k n0 y) I4 [+ t) V6 W6 Z大宾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老板被抓走了,大宾正在想办法,可能有点麻烦,DC只好歇业,而我,就这么失业了。$ T& \1 _6 x' Q! a L) a$ Y7 y
; F0 Q( i9 D i! S C% B c出来后,一直给大宾帮忙跑腿,没几天发现自己确实也帮不了什么忙。大概过了有一个月左右,我觉得我继续待在上海只会是大宾的一个累赘,DC继续开张似乎不大可能。上海离家很远,一直没能适应上海口音,听着满街“阿拉”、“侬好”,“我是外乡人”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1 v- B( E8 H ^- a$ m* r* G% X6 T
+ Z7 u. {. a! B9 h5 ?一次喝酒,我跟大宾说我想离开上海,他当时反对得厉害,但也没犟过我。他见留不住我,给我买了一部手机做分手礼物。1997年还是满街大哥大配传呼的年代,小型手机很少人用,价格贵得吓人,带号一共要一万八千(估计现在扔在地上都没人捡)。大宾说他随时准备东山再起,那时候,还需要我来帮他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30
于是我就接受了这份厚礼,又盘桓了几日,和这些朋友举行了几场告别宴,我离开上海,回到了离家近的一座城市,租了套房子,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。0 r g7 i8 U- d: m' V% T5 g4 k
b! {- c% b( n! ?- G7 `# Q二哥当时说想找个时间来看我,我推托说要去广州出差,有时间我会和他常保持联系。我没敢给他我的电话号码,如果我母亲打来电话,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。2 Y, X* _0 K) w;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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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底再跟二哥通电话,他说家里想叫我回去过年,父亲也传了话,既往不咎,可以回来过年。 + l5 I6 X+ |" I# f , J0 a6 H, s. d8 g! z1 Y9 `, u# ?想到要回家过年。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,毕竟离开家好几年了。我先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打扮一番,又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自己认为上档次的礼物。& E& o' x% v9 m( Q(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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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回家了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33
听说我要回家,母亲每天出门望,坐在大门口望着进村的路,一望就是半天。那天我起个大早,租了辆车,置办的年货装了满满一小车。刚到村口,远远地就看见路边等待的母亲。车停到母亲身边,母亲特别高兴。后来听我嫂子说,母亲天天这样在路边看着进村的人。 4 A9 p3 \( c+ u) n+ y7 K7 I( }' W$ P/ P
跟着母亲回到家里,看着她忙里忙外,心里也不好受,这几年是我把家里害得家不像家。而父亲虽然板着个脸,也跟着里外忙乎着,从不去提以前的事。全家人没有一个提的,好像那些事没发生一样。我心里沉甸甸的,觉得很对不起他们。6 Q% o2 I6 D. L'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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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来前,我就编了一套词儿,说自己在大城市找了一个相当好的工作,彻底不赌了,并且给全家每人都带了礼物,还给小侄子几千块压岁钱。0 p4 r3 J$ F, g8 e
. \/ ^5 a, O( q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就像乍富的土财主。& `5 d% {. S, Z0 ]& a ~2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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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里那段时间快乐而且逍遥,每天睡到自然醒。母亲跟我有说不完的话,我睡觉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看着我。见我醒了,她马上就别过脸去,好像怕我发现似的。我知道母亲的心意,她总是小心地打听我这几年过什么样的生活。我也总是拿话糊弄过去。! e7 `: e6 r. p
" @' U1 H3 j2 p2 h. x- J父亲也很欣慰,我变好了不Dubo了,他们觉得我该找女朋友了。有意无意提起小荷,一提起来总要轻轻叹口气,总说我对不起人家。作者: 一天 时间: 2012-9-25 06:33
过年,村里照常有Dubo的,但是我从来不去。我想,装样子我也得装到过完年。 I% j# C G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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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过年那段时间,我是个好人。, A' O* b' M9 v! 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