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 X9 ?" o: E' V F# Y4 B/ z我们选了酒楼外一个靠路边的位置,扭头就能看到孕育了几十代广州人的珠江,虽然珠江水已经变得混浊不堪,但她始终是这个城市最亮丽的标志。小女孩拿着餐牌翻来翻去看了许久,好像很多菜都能引诱她的味蕾,却一个都不敢点,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怕我带的钱不够。我笑了笑,燃上一根烟,对小女孩说:“想吃什么就点吧,不用心疼我们钱包,哈!”她眼珠子一转,好像得到了上司批准似的笑着说:“这话可是你说的,那我可不客气啦!”她地唤来服务员,询问着每道菜的用料和做法,那认真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食家。我忽然想起几年前跟前女友到这里来吃饭的情景,那时她还是上大学,我拿着每个月一千八百的工资,看每一道菜都觉得贵,两人商量了半小时才点了三道菜,够寒酸的。 + S2 ~ f. K) B/ B) z9 K- n
6 c F4 l+ M! ^* U小女孩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,终于点好了四个菜,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海鲜,我惊讶地问:“你看了这么久,就想吃这么点东西?” ! d8 N5 _+ Q& O$ R * v/ A; y+ ~: {% o0 m8 i3 d她朝我做了个鬼脸,“这些海鲜我平常吃的少嘛,而且还能给你省点钱,免得以后你不敢请我吃饭了!” " S5 q- t% G3 _( f- [" l6 ~; @1 ^* m& ?7 N
我问她这几天有什么收获,她显得很兴奋,不停地说着一些她以为是极其先进的工作方式和管理方法,其实这些所谓的先进东西,在书店里花个百儿八十的买两三本书就能学到,要是舍得多花两三百,或许能把比尔盖茨的老底都给抄了。我没有扫她的兴,表现出跟她一样的好奇和兴奋来聆听着,每个人的成长似乎都必须经历这个阶段,要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、对一切都看透的时候,或许就离死亡不远了。 " O# i, ]9 x9 {;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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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突然很认真地问我:“你老实回答我,你是不是有钱人?或者是——富家子弟?” - g" u; {# U5 J: t3 s% V J9 |- G2 Q7 R: D
我一下懵了,没反应过来,她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,继续说:“你两次来找我都有专车护送,八成是公司高官或者是出身名门,我说得对吧?” . I9 P# b! V& o/ }/ F; C+ d, j# d/ k5 `2 I" G0 w, Q
我差点没被呛死!我还背着一屁股债呢,我要真是富家子弟,用得着沦落到现在这地步?我赶紧撒谎说:“那是公务车,公务车知道不?就是平常用来接载员工出外办事的专用车,是公司的车,不是我私人的。” 2 q5 o }* x+ @: U' {2 E
8 t- j& Q- t2 A" _% I' B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,我焦急地说:“我是说真的,你没看我到了之后那车就开走了吗?如果是我的车,怎么会不等我呢?” " v% h3 a! f2 d G. w- D) `# C) K y
她忽然哈哈大笑,捂着嘴巴说:“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?我是跟你开玩笑的,你要真是有钱人,怎么会跟我交朋友呢?” 7 P+ B' M( l' V2 r+ g; N
7 ^+ X$ K6 H% W1 E* |9 }在一个刚涉足社会的人眼中,富贵和贫穷通常都是可以看得出来的。 * E' f6 i* b# H1 U5 B9 M% e3 o;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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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饭后,我要带她去游览珠江夜景,她拒绝了,并提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要求:带我去广州最好的酒吧玩! ( N6 Z. o9 X1 L4 d 5 B5 X$ L/ z5 K9 p$ n“你在澳门经常泡吧?”我惊讶地问。 E9 a' F! p,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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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摇摇头,眼里尽是纯真,“我从来没去过酒吧,爸爸妈妈不让我去那些地方玩,说那里的什么人都有,很复杂,但是我很多同学都去过,都说好玩,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危险。我难得出一次门,当然想去见识一下啦!” ) b# h' b% X( R' _/ R ' [+ V! ~- h6 x) G! [( @. X, F" w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女孩,我失笑了,她的世界或许就只有澳门这么小。 0 b- s2 }- I1 N+ G* G5 N' \" |. E4 T5 t
我问她:“你会喝酒吗?” : \1 e4 a+ P/ b6 W1 G4 d " `# b# M- ]3 x" W/ S5 T她仍是摇头,“爸爸妈妈不让我喝,毕业聚餐那次我喝过两杯啤酒,后来是同学送我回家的。” . `0 D" P/ F( e( R9 a3 g, ~0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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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她:“你让我带你去酒吧玩,不怕我把你灌醉,然后……” / V: e2 Y2 R6 D5 P; w . [5 B, q; z( N9 h1 {1 o她瞪着两颗大眼睛看着我,居然稍稍退后半步,警惕地说:“你真会那么做吗?” 5 }/ q4 N' `; Z7 t7 Q) Y7 C6 ^. v. `! q9 _0 ?( Q
我被她逗得快趴下了,强忍着又说:“那你觉得我是不是那样的人?” ! b, }, w7 ~. o# R# K# C4 u,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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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迟疑了半晌,嘟着小嘴说:“爸爸曾经对我说过,不要相信对自己太好的人,他们对我好都是有居心、有企图的!不过……”她顿了一下,“不过我相信你,你应该不是坏人!” . D% T& n$ G9 X4 x; 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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坏人!该怎样定义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?是不是没做过有悖于法律的事就算是好人呢?自从染上赌球的毒瘾起,我就没把自己当过是好人,要是随便来一个人说我是坏人,在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反驳的。 5 ]$ V) |. R# W; \4 d7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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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轻轻地叹了口气,往前半步说:“走吧,带你去酒吧玩,不过你可不能喝酒,我没那么大的力气背你回酒店!” ' V' L1 D# h& x" A; h7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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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朝我吐了吐舌头,“我还不到一百磅呢,你肯定能背得起我!” " e" L) I$ v% n5 `) S8 r1 Q# r" `* f$ Y6 t( {' t
胡凯茵走后,我又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之中,这些天宝仁一直神经兮兮的,有时坐在露台呆呆地出神,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;有时躲在厕所里打手机,一打就是几十分钟;有时又拉我去喝酒,不到大醉决不罢休。我看出了他的烦恼,几次想问他,不过最终都是硬生生地忍住了。 3 L3 W# {1 @9 j. `9 z" E
# N- N- ^ Z7 W, z此外,老华的态度越来越差了,不知是出于对宝仁的不满还是对我们取得好成绩的妒忌,反正他下来找我们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。我渐渐地觉得,这种充满硝烟的气氛背后必定隐藏着一场毁灭性的战争! ! p6 Q2 T1 @( H! N1 _ ! C) A% u! [0 c, ~0 q我粗略的算过一下,当上专职“枪手”后,我俩一共替鹏哥赢了将近六百万,除了工资外,我还额外收到一万元的奖金,不过开心了没两分钟就被老华没收了,原因是我还欠着鹏哥钱。我从来没有过问宝仁的工资和奖金,但是肯定比我的多,他每次接过那漂亮女人的信封时我都仔细地注意几眼,比我的厚多了。 / L* m7 ~/ Z2 t7 j4 n0 E9 P* C我一直认为,宝仁之所以对老华不满、对鹏哥不满,是因为被老板剥夺了成为一个“正宗”操盘手的权利。宝仁跟老华学艺、出师、到独立操盘已经有六七年光景了,特别是近两三年,他对鹏哥的贡献甚至比老华还要多(仅指在赌球这项业务上)。但凡操盘手骨子里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性格特质:球赛虽然不是我来踢,赛果也轮不到我来操纵,但是在赌球这个层面上一切事情都必须要以我为主、以我为尊,游戏方法和方式必须由我来决定,玩家只能跟着庄家的步调走,作出的一切决定都必须按照庄家设定的规则来进行,不得私自更改游戏规则,这就是操盘手赖以自豪的优越感!即使客人赢了钱,没关系,在同一场比赛中同样会有其他的客人输钱,而这些人之所以输钱,除了运气原因外,更多的是落入了操盘手设下的圈套,被操盘手牵着鼻子带进了死胡同。宝仁在鹏哥手下干了这么多年,早就习惯并陶醉于这种尊贵的优越感,现在要他转型当专职枪手,跟着其他操盘手的步调和思路来走,心里肯定一万个不愿意。 * ~: G4 [ N% y. N1 ` , v6 z3 |2 m7 x2 c) h * r1 C) @6 A) ?9 k
! q( B! L0 E, Y; u7 S" f2004年3月20日,星期五,一切像往常般进行着。我照样天亮后才入睡,照样午后才起床,梳洗过后发现宝仁不在,便打他手机想叫他给我带点吃的,不过却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一把熟悉的女人声音:“你拨的用户已关机,请稍后再拨……” + k s+ g& I1 a5 d6 @- M! B0 Z+ b; c2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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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上枪手后,老板给了我很大的自由:手机能随便打,网站能随便上,就是不能单独外出。我登录了QQ,跟几个高中同学聊了一会儿,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律对外宣称在外地做建材生意,朋友中有的羡慕,有的不屑,还有更多的是怀疑和猜测。不管他们怎样想,我只有一个感触:把一个谎言说到底,全世界的人就会相信你! & A, f, }5 c: I& H+ W. o8 D7 M9 b9 `8 I
下午五点,宝仁打来电话,叫我到体育西路的湘菜馆吃饭。 + T7 _3 Z1 n$ };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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强哥把我送到餐馆,包厢里除了宝仁还有两个中年男人,约莫四十多岁,听口音是本地人。宝仁一见我马上笑着给他俩介绍:“这就是我时常提起的阿明,广州人,别看他年纪轻轻,可是操盘技术已经非常熟练了!”我第一次听到宝仁这样称赞我,心里美滋滋的,泛起一阵优越感之余同时在揣测着这两个男人的来历。 ( E- s" @5 I- _4 I- u
4 e) m% `4 Y' U8 E两人倒没有常见的大老板架子,饭局中陈老板竟然给我夹了一只鲍鱼,吓得我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,逗得他们哈哈大笑。我心道:你大老板屈尊给我夹菜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,要是换作古代,我真要脆下来接才行!席间他们一直没有说到正事,只是天南地北地调侃。 0 m& e1 [. m n% R4 o# I 5 `0 ~1 e( b- ~7 e, q; [+ x8 f吃完饭,两个老板说要到夜总会喝酒,宝仁皱皱眉头,对朱老板说:“鹏哥对我们有个规定,我们出入番禺必须由专车接送。要不这样吧,你们先去,我们回番禺交差后马上打出租车过来!” 4 B; s' [7 u9 u2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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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老板啐了一口,嘀咕道:“什么狗屁规矩?哪有这样的老板,还让不让人活啊?” 4 y. c3 x/ K. i/ t
; I: _2 V9 D! C& h0 u% ^/ L宝仁陪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,朱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那你快去快回吧,我们在‘国会’等你!” ; {, D, q( w9 c' ?% h$ c! P4 B( O
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,半路上强哥接到老华的电话,要他马上到机场接一个大连客人,宝仁立即说:“我和阿明自己打车回去行了,别让客人久等!”强哥只得放下我们,调头直扑白云机场。 {( e. p5 B, R: @4 J3 ~%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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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仁诡秘地一笑,领着我上了出租车。 6 |* h5 h$ E6 o - ~ N& [: U1 f4 F$ i9 a, y, { 5 q, D0 {0 I) N& C4 f5 G- E% l 4 O! q0 s; t" m s“国会”不愧是广州最高档的夜总会,光小姐就过千号,而且价格不菲:坐台五百,出台一千五,过夜三千!在夜总会里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:有个客人要带一位小姐出台,小姐问他:“你有开车来吗?”那男人得意地说:“当然有,没车能来这地方玩吗?”小姐平静地点点头说:“我今晚也开了车,你拿了车在门口等我吧,我跟你车!”男人很快把一辆广本雅阁横在夜总会门口,不屑地猜测着小姐开的是什么车:栢萨特?POLO?马自达?还是奥拓?他等了很久,始终没见小姐从车库里开车出来,心里有点不爽,便打电话给她:“你好了没有,不是车子出了故障开不出来吧?哈……”小姐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:“我早就在你后面了,你回头看一下!”男人连忙伸头出窗往后一看,妈呀,竟然是一台宝马330! ' i0 ^( O: \% j. W0 f; a%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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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那男人干那小姐时是一种什么心态,只知道要想别人尊重你,你首先要尊重别人。这是我2004年对这个笑话的体会。 * o3 p& E5 y: R 4 B6 D9 |! m0 |, ?在出租车上宝仁没有向我提及那两位老板的来历,我也不急着过问,反正答案很快就会揭晓。 + f1 V$ {# d9 L. m$ ?*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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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老板替我挑了一个重庆的小姐,美得无可挑剔,服务也殷勤到位,只是五百块的小费着实让人心痛,虽然那钱不用我付。喝过几巡轩尼斯,他们三人围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事情,其他小姐也识趣地走开。我在一旁不方便插口,便跟重庆妹子玩骰盅喝酒,几个姊妹闲着没事也加入战团。这些小姐都是夜场老手,很快就把我灌得有点兴奋,情绪也渐渐高涨,宝仁偷偷朝我瞪了一眼,我意识到失态,马上把声音的分贝调低。 3 E/ `: J% K6 @1 b% U z9 I3 i& p* @
他们聊了大半个小时,随着三只酒杯坚实地相互敲击,事情似乎完满地谈完了。陈老板走过来抱着我肩膀大笑着说:“阿明,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吧,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!”说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,“明天把这钱还给老鹏,就当是我给你的转会费!” : }- i% }- f6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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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接过那小纸条,赫然是一张十五万元的支票!我惊讶地看看他,又看看宝仁,一时间懵了。宝仁端起酒杯,笑着说:“有了这笔钱,你以后就不用再过着坐牢的生活了,做回一个正常人吧,来,为咱俩兄弟脱离老鹏这个恶魔干一杯!” / X" F1 ^+ P! Q7 w2 t
$ }; o6 S1 R+ j" s6 k- q一切都明白了,原来这几个月里宝仁都在处心积累联系这两个大庄家、要离开鹏哥自立门户!说实话,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过得异常压抑,就像宝仁说的,跟坐牢没什么区别,完全没有自由,更说不上开心,唯一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就是一张欠条。我曾经思考过,还清所有的债务后,我还会继续当操盘手吗?还是干脆专职赌球,在其他庄家里下注、每天赢个万儿八千的?又或是找份安稳的工作、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、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?然而,再多的想法都被那张欠条严实地压制着,一天没还清这笔债,一天都没理想可言。现在,我手上的支票足以清还所有的欠债,只是我仍然不能脱离赌球的世界。 ( a/ ~& `. X: g'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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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喝下了一整杯酒,陈老板继续说:“宝仁跟你说过我们这里的待遇了吗?” ; Y; S: s9 p u& q5 G, S4 X